没等叫喊,旁边有个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,甚是疑惑:“哥哥?”
我这才注意他腿边还有个小女孩,四五岁光景,与他小时侯有几分相象,应该就是他妹妹。
他看看腿边的小人儿,又看看我,哀求我放开他。
“年年,哥哥跟这个叔叔有事情要说,你先去找妈妈好不好?”他蹲下来,摸摸她的手。
这话听得我心里直冒酸泡,打从他会说话开始,他就没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过,不公平。
小女孩满是敌意地看着我,好一会儿才走开。
坐在车里他先沉默了好一会儿,我拿了烟出来又放回去,好几次,他才开口。
“反正现在不行,我不回去。”
“那你给我个时间。”
“……”他咬着下唇不答。
“几号开学?开学怎么办?”
“……可能拖不了那么久。”
“哼,那可难说了。”
考虑了一下,他看着我:“我要是开学了,咱就雇个人照看她吧。”
“那现在就可以这么做,你跟我回去。”
“你就当我早上学一个礼拜不行啊?”他皱着眉头,孩子气的撅起嘴。
我受够了,忍不住大声:“一个寒假才几天啊,还要这么剥削我,对谁都得仁慈,就是对我不客气,是吧?”
“她是我妈!”他也跟着大声,“你少见我几天会死啊?!”
我难以置信他敢这么回我的话,这话听了本应该生气的,可我怎么都生不了气,反倒想笑了,果然长大了,翅膀硬了。
“对。”我微笑,“少见你一分一秒我都会死的。”
“别瞎说!”他狠狠瞪了我一眼。
小东西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,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饭把他养成这样了,还是我管教不当把他宠坏了。
“好吧。”我让步,“依你。”
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和他母亲真的犯冲,我们出去一会儿工夫,回来时,病房里乱哄哄的又在抢救了。雁文才在角落里找到年年,就立即被主治医生找去谈话。
我带着年年坐在走廊椅子上看着这熟悉的场景。小女孩抬头看我,她还没被这些吓到,我摸着她的头发,她突然问:“我妈妈快要死了吗?”
我一愣,她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,她太小了。
“是的。”我坦白地告诉她。
她没声响了。
雁文从办公室回来,脸色苍白,在我身边坐下来。
“他们建议放弃抢救。”他说,垂着头,看不到表情。
没有意义的抢救,通常医生都会建议家属放弃的,这个,他在长风应该也见识过。
“你考虑一下。”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,何必浪费时间。
他终于答应放弃抢救,整理毕,病房很安静,他牵着他妹妹的手,立在病床边上,我听见他悲怆的低声说着:“十七年前你放弃了我,现在轮到我来放弃你……妈……你生前我没叫过你一声,现在补上了……”
遗体火化以后留在绍兴,整理遗物时,他发现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,是他母亲跟一个男人的合影,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,一时间没想起来。他留下了照片,我想他可能想找到他生父。
回宁波的一路他都没什么话,年年哭着哭着睡着了,一想到我要开始照顾一个小孩子,我就头痛。
很快他就开学了,学校是个好地方,他也渐渐忘记了这些事情。年年上全托班,我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工作之余再照顾她,况且我根本没那份心。他很宠他的妹妹,每次回家都要把小女孩接回来,我能够理解。
九九年末,医院新大楼终于竣工,我们开始紧密筹划搬迁,尽管我一再拒绝,柳姨还是执意去东寺求了一个黄道吉日来,院里几个元老都说是必要的,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
父亲已经完全不管这些事情了,他已经回家休养。我反复召开各科主任护士长会议讨论,力求保证安全。早晨五点开始,先是普通病人,再是危重病人,中午十一点半以前完成。虽然任务艰巨,我对整个搬迁计划倒也胸有成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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